儿在下马河集上把篓子和鸡蛋卖完后,倾其所有买了一合榆木门。月儿早就想买一合结结实实的榆木门了,崖口窑门上的那扇用荆条编扭的栅栏门早该换下来的了,栅栏门既不避风,又不安全。换上结实的木头门,黑夜睡觉也踏实。这个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,这是他们靠自己的劳动,靠节衣缩食,靠精打细算才实现的。耀先找了个顺路的牲口把榆木门驮搭回来,为此他还给牲口的主人买了两个夹肉的白馍,不然人家不给驮,凭什么呀?把两个碗大的夹肉白馍捏到手里,人家才爽快地说出:行。
回到崖口,耀先月儿顾不得烧火做饭,先在窑口上忙乱起来,拆掉用了近三年的荆条栅栏门,埋青石门墩,架榆木门框,好一阵忙碌才把买回来的榆木门扇按上去。耀先拍拍手上的灰土,看着立在眼前的这合名符其实的门,瘦削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。
月儿扳住按好的榆木门扇,开一下,闭一下,结实的门板转动时干燥的轴子在青石门墩的石眼里就磨出一串“吱吱扭扭”的响声,这响声在月儿听来就像是胡胡弦上拉奏出来的乐声一样悦耳中听,这样的响声那扇荆条编扭的栅栏门是从来没有发出过的。月儿抿着红润润的嘴唇笑了,她有理由笑,有了这结实的窑门,她和耀先晚上睡在炕上就更踏实,以后再出门赶集也更放心。就是到了冬天,风只能在门外响,雪只能在门外旋。风雪再也进不到门里来了,窑里自然就暖和了,那时候再踩着机子织布脚就不冷了,耀先割荆条编篓子手也不冷了。月儿想得总是比耀先远一些好一些。
“看,日头压山了,我说这肚子咋咕咕地叫哩。月儿你给咱烧火做饭,我把这门里门外再收拾一下。”耀先说。月儿欢欢地跳进门槛做饭去了。
傍晚的山村笼罩在一片炊烟里,红灯笼一样的日头已经在西边的天际消失,黑沉沉的夜幕正在缓缓地往一起闭合。耀先刚刚端起月儿烧好的晚饭,“咣当”一声,才按好的榆木窑门被人重重地推开。推门进来的是民兵队长郭安屯,郭安屯身后还跟着两个背枪的民兵。一见这阵势,月儿吓得失手把一碗滚烫的红豆米汤翻扣在地下。耀先赶紧把手里的饭碗放到风箱盖上,惊颤地转过身,脸上使劲挤出一点笑,对进来的民兵队长和民兵点头哈腰地说:“安,安屯哥,你,你们吃,吃点……”
耀先磕绊的说不浑全的话被郭安屯严声打断,“郭耀先贾月儿你们听着……”郭安屯把贪婪而又凶狠的目光紧紧地逼在月儿吓的惨白的脸上,把早晨韩同生在官窑里宣布的几个不许大声地吼出来。最后问:“听明白了没有?”
“明,明白了。”耀先就是不明白,也得回答说明白。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说上个“不”字。
郭安屯借着天黑前的一点光亮,在窑里虎视耽耽地寻查起来。他到这窑里来过,那时候这还是一孔敞口窑,除了窑根摊着一堆蒿草和蒿草上扔着一条破被子外,这窑里空空荡荡的再别无一物。可是现在这窑里就跟原先不一样了:窑面砌了,窑门按了,窗台下盘了火炕,炕上铺着厚厚的棉褥,还叠放着一摞崭新的被子,靠着窑墙摆放着一排溜浑圆锃亮的麦瓮,脚地里还支架着织布机,还有纺花车,拐线车。窑根摆着一溜各式各样的农具,这分明已是一个相当殷实富裕的农户了。他们是靠什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得到这些东西的?三年多前他们是空着手被扫地出门赶到崖口上来的,难道他们会变戏法。郭安屯在惊奇之余更产生了怀疑,怀疑这满窑里的东西来路不正,怀疑他们真的在暗地里搞阴谋诡计。他警惕起来,他不相信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置办下这么一窑东西,这里面肯定有鬼,土改以来他自己就没置下一件象样的东西。郭安屯指着这满窑里的东西,凶巴巴地问:“老实说,你们这窑里的东西都是怎么弄来的?”
耀先随着郭安屯的手势也满窑里看一下,就老实怯懦地说:“背柴、卖篓、卖线、卖布、卖鸡蛋,还粜出去一些粮食,慢慢就置下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。”
领着民兵从崖口下来,郭安屯的心情也是挺复杂的,他对耀先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置下这么多东西有些羡慕,也有些怀疑,更多的则是嫉恨。
这顿饭月儿一口都没吃,耀先也一口没吃。他们默默地坐在漆黑的窑里,他们的生活,他们的希望,他们的未来,又一次被无情地打乱。不许出卧马沟村,不许去下马河赶集,他们被死死地限制在卧马沟里,被限制在几亩薄地里,那他们的将来还能再有什么希望。
对韩同生的决定,吴根才是有看法的,但他没有说出来,韩同生走后他也没有说,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。和吴根才差不多李丁民也有看法,也是没有说话。韩同生一走这两个人的表现就不一样了,韩同生一走,吴根才像干了一晌重活似的长舒一口气,就想展展地歇歇。韩同生在的这二十多天里吴根才觉得受到排挤,心里很不畅快,韩同生一走,他才觉得受压抑的心情畅快起来。李丁民却是在耀先这件事情上悟出了另外的道理,他想和吴根才说说。吴根才挥挥手散漫地说:“罢了罢了,麦收了,秋种了,该让大家伙松松快快地喘口气,种庄稼就是半年辛苦半年闲,地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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